八百年不登一次号,创作随缘,感谢喜欢。
“我们江山没有女朋友,他最爱的人是我。”
“江山爱的是我。”
“他爱我……”
仿佛只有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,那些不可言说的情意就会成真,那些一触就破的幻梦就会成为永恒。
金弦下了播,疲惫地打开窗户,冬月的风涌进窗,吹走了暖意,也吹醒了他的臆想。他像喝醉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催眠自己,却又在一次次的冷风中清醒过来。
金弦知道——他不爱他。
金弦是个慢热的人,因为之前留学的经历,他习惯了一个人,习惯了没有牵绊。
他像一个没有目的,漫步山间的旅人,沿途风景过往匆匆,他只冷眼旁观山川渺渺,从不会为什么停留。
直到那个夏天。
谷江山第一次来729的时候,还是个刚入社会的小孩儿。阿杰给每个新人配了一个员工带领熟悉业务,而江山就配给了金弦。
小孩儿嘴甜,一口一个“北哥”地哄着,整天跟在前辈后面跑腿,时不时地送点水果点心讨前辈欢心。饶是金弦这种慢热的性格,也逐渐在这种热情下渐渐放下防备,不再变得冷漠与抗拒。
那天金弦正在录一部耽美广播剧,是一场吻戏,甲方要求补足喘息声,金弦照常录完,出棚才发现,谷江山在外面等他。
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,金弦有些尴尬,硬着头皮解释道:“不知道吗?耽美,就是两个男的谈恋爱。你可能觉得别扭,但入这行很难避免这类项目,你要习惯啊。”
谷江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然后问到:“北哥习惯了吗?”
这是什么话?金弦何许人也,入行多年,更露骨的都手到擒来,这才哪到哪。他慌乱地躲开谷江山的目光,匆匆点了点头,把谷江山带出录音室。
那天之后,金弦觉得谷江山开始变了。他开始对金弦讲各种各样的土味情话,把金弦逼的得面红耳赤又无可奈何。金弦有时忍无可忍,问他哪根筋抽了,谷江山便嬉皮笑脸地解释道自己在克服心理障碍,而全公司只有北哥让他不那么抗拒。
话虽然有些无理,但金弦听了却莫名心动。
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,金弦逐渐习惯了江山时不时的情话,正如他之前逐渐习惯桌子上时不时地出现的小点心。
这天金弦走出录音室已经十一点半了,公司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,而桌子上却多了一束玫瑰花。
“谁要去表白吗?怎么这么一大束花。”
“北哥,送给你的。喜欢吗?”谷江山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,满心欢喜。
金弦看着眼前一大束艳丽芬芳的玫瑰,有些晕眩:“怎么……”
“我家楼下开了家花店,我办了VIP,店家送的。我不适合玫瑰,玫瑰得送给小王子。北哥,你就是我的小王子。”
那一刻,金弦心中的某个地方被轻敲了一下,一种难言的甜蜜逐渐浮上心头,他看见眼前人的目中星光熠熠。
几个月以来的习以为常不知是何时变成了依赖,金弦内心的枷锁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温柔与细致中打开,在这个深夜,被一腔热烈与纯粹打碎得淋漓尽致。
他知道,自己喜欢上谷江山了。
否认不得,诋毁不得。
“喜欢。”他迟来地回答道:“我很喜欢。”
玫瑰馥郁芬芳,金弦沦陷于它的娇艳甜美,却阻止不了它逐日的枯萎。
谷江山的名字逐渐被大众所知,他不再是最初天天跟在金弦身后的小皮孩儿,而是成为了粉丝眼中的“谷老师”。
随着名气的增大,他开始无差别地撩同行配音演员,土味情话随口就来,金弦开始意识到,自己不再是那个特殊——
谷江山早已接受了同性恋,自己和其他人于他都一样,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罢了。所谓情话,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笑。
可即使是玩笑,金弦也甘愿沉溺在其中,徒劳地用妄念,为自己编织了一个虚幻又美好的梦。
直到那一天,金弦像往常一样用小号潜入谷江山的直播间。一进入便听到他认真地强调:“主播性别男,爱好女啊。”
金弦握住鼠标的手顿了一下,幡然醒悟——
是了,谷江山不是同性恋,把那些情话信以为真的,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。
他抬头看了眼桌上被制成干花的玫瑰,空有娇艳华丽的外表,内里却早已干枯。他忘了,无论玫瑰有多热烈,在摘下枝头的刹那,就已经死去。
又一场直播,谷江山如往常一样进入金弦的直播间,信手拈来地说着情话。
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冰冷的字符,金弦不愿打断,只是幻想,如果是真的该多好。
他恨死了现在的自己,惶惶不安,为一个不可能的人而失意狼狈。
他明明,明明这么骄傲。
一阵风过,吹散了他的妄念,窗外万家灯火,人间喜乐,而他的眼中却只有冷漠。再三犹豫下,金弦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“江山,”金弦听着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,“你别再撩我了。”
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,只有机械的电音,显得有些空旷。对面的人深吸了一口气,只回答了一个“好”字,就匆匆挂断。
电话挂断的瞬间,金弦再也控制不住喉间的酸意,苦楚从胸腔涌上,在眼眶中凝成了雾,又接连落下。
他亲手撕碎了自己编织的梦。
多可笑啊,他想,沉溺于其中的是他,想要独身一人的也是他,舍不得放手的是他,推开心爱之人的也是他……他清醒地醉于这虚幻的美好,不愿直面冰冷的现实,却又狠心地打破梦境,只为留下体面。
为什么偏偏是谷江山啊?
为什么喜欢上的,偏偏是他?
为什么撩人者无意,被撩的却偏偏动了情……
金弦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之中,有意识地避开谷江山,但低落的情绪却骗不过亲近的朋友。
公司团建时,刘琮终于忍不住了问道:“你小子怎么回事,情绪低落好几天了。”
“很明显吗?”
刘琮看了看周围,凑近了小声说:“到点来,到点走,一分钟都不愿意在公司多呆。来了也不说话,直接进棚,一坐就是几个小时。你老实交代,出什么事了。”
金弦喝完了杯底的酒,像是被酒气刺激了一般,眼底染上一层红。“没什么,喜欢上一个人。”
“表白啊。”
“男生。”
刘琮愣了一下,但好歹配了几部剧,很快就接受了。转而代之的是担心:“那你,不试试?”
“试试?”金弦无奈地笑了一声,“他不是同性恋,这么好的人,我舍不得把他带上这条路,太苦了。”
“就干等着?”
金弦点了点头。“可能是我魔怔了吧,等过段时间,兴许慢慢就淡了。说不定我还能坦坦荡荡地去喝杯喜酒呢。”
刘琮没有答话,喜欢这个东西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,但他看着金弦的模样——昏暗的灯光浅浅晕在他的侧脸,勾勒出丝丝失意。刘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,他只好拍了拍金弦的肩,说到:“难受了就来找我,陪你喝酒。”
金弦想得很美好,一时喜欢而已,过段时间就好了,就清醒了,一切都会恢复正常。谷江山永远是他的同事和朋友,而那些越界的感情会尘封在岁月悠长。
但他没有想到,自己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看淡了。
金弦来到公司,就见一群人在欢呼。他拉过外围的郭浩然,问什么情况。
“江山这小子谈了个女朋友,可漂亮了。”
一瞬间,金弦大脑一片空白,他什么都听不清,只是下意识地随着本能向人群中心的谷江山走去。
谷江山眼中还是盛满了欢喜,看向他,星河诗引尽数撒在眼底,就像那天问他喜不喜欢那束玫瑰。
金弦一句话也说不出,只是搭着谷江山的肩,手无意识地捏着。
“北哥?”谷江山终于发现了金弦的不对劲。
“没事,小皮孩儿长大了,北哥挺开心的。对女朋友好点,改天北哥请你们吃饭。”像是为了印证他的“开心”,金弦勾了勾嘴角,露出一个勉强的笑。
金弦前言不搭后语,自觉失态,放下手打算离开。
“北哥……”谷江山手快地拉住金弦的手,想要说些什么。
“放开吧,我去录音了。”金弦挣脱开谷江山的手,匆忙逃离人群,再不敢回头。
太狼狈了,他想,真是太狼狈了……
金弦一直觉得失恋买醉什么的,矫情又伤身,但轮到他自己时,下意识想到的还是小酒馆。
不一样的,他想,他们根本没有恋爱,一直以来,沦陷其中的只他一人。
金弦还是没找刘琮,他独自坐在酒吧靠窗的一个卡座,点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,就着轻缓的背景音乐,沉默地看着街道上人群来往。
天空很应景地飘起小雨,细雨落在窗边,水珠沿着窗户流下,划过几道痕迹,将窗外的街景变得光怪陆离。
酒入愁肠,果香花香的甜蜜稍稍缓解了金弦心中的苦涩,可随之而来的,却是更多难言的酸楚。
苏格兰威士忌的度数不低,金弦一边放纵意识沉沦,一边又用额头抵着窗户,妄图用冰冷刺激自己醒来。
他看着街上一个穿着黑大衣的背影走过,以为是谷江山,却又瞬间反应过来,他今天应该去陪女朋友了才对。
压抑了一天的委屈与难过终于在此刻爆发——
凭什么啊?撩人不自知的是你,最后独善其身的也是你,失魂落魄,留在过去的却是我,凭什么啊!
金弦拿出手机,找到谷江山的号码,那串熟悉的数字躺在电子屏上。金弦知道自己疯了,江山明明已经有女朋友了,自己却还是这样纠缠,实在是太没品了。
我醉了,金弦如是想到。
那就放纵一次吧,最后一次……仅此一次。
他拨出那个号码,在第一声电子音响起后,电话接通。
“北哥?”两秒后,谷江山的声音响起。
“江山……”醉意早侵占了大脑,但这一瞬间,金弦却无比清醒。
“再送我一次玫瑰好不好?”他说,“我想最后一次成为你的小王子。”
他是一个孤独而清醒的旅人,冷眼旁观山川路过,却不知早已困于群山间,遍体鳞伤,再不得逃脱……
写在最后:
1.不出意外的话之后会有一个江山视角,看情况吧,我尽量(江山视角:《醒醉·败北》 )
2.时间线并不严谨,大家看个乐就好。